两把土烟摆平一场祸事
两把土烟摆平一场祸事
作者:许德贵 著
出版社:暂无
出版时间:暂无
页数:未知
版次:未知

这个传说发生在民国年间秀甲天下的峨眉山麓一个叫“双福镇”的地盘上,有个李舵爷用“两把土烟摆平了一场祸事”。

该乡镇不大,南北两条街呈一字形。镇上有七八十家山货铺,吸引了天府之国的商人前来进“峨眉土特产”。家住场口的李舵爷,俗称李舵把子,最会经商,算是这“双福镇”的首富。

李舵爷,本名叫李有仁。他除了会做生意外.还有一大爱好使人难忘,就是烧当地土烟——叶子烟。当然了,他烧的叶子烟都是他开的山货铺中顶好的品种。

可不知怎么搞的,有一天,他心血来潮,想自己种点满意的叶子烟来烧,就像常去饭馆的人,突然想自己动手弄顿饭来吃似的。

于是,他在自家地里种起本土烟草来了。

可惜,他家良田千顷,沃地万亩,就是种不出自己最喜欢的“色、香、味”三全的土烟。

种烟的人换了几批,有一位老烟工酒后才大胆吐真言:“舵爷.你的土地不是沙沙地。就是沙沙地,还要看是‘指缝沙’,还是‘掌心沙’。”

李舵爷没话回答,种烟的事儿就搁下了。但他心中并没将此事儿压根儿放下,好比球赛中的球员,只是在裁判手势下暂停。

有一年,李舵爷去附近夹江县亲戚家“贺寿”,看到那儿有种烟的好地,而且已有人种出好烟来,便当场出高价买了几亩。

回到峨眉后,李舵爷立刻找到老烟工张寿康,与自己一道去以产烟著名的金堂县学种烟技术。

张烟工本来是峨眉一带种烟行家,早有一套种烟技术,如今学得金堂人的种烟经验,再参照峨眉几家种烟的成功之法,好比那“三合一”的钢筋混凝土,有了硬功夫。

李舵爷虽忙,但还是与张烟工一道去夹江请人挖地、平土、垒埂、窖骨灰(将动物骨头火化后用作底肥),然后育苗。

一分劳动,一分收获。人们好羡慕啊,那秧苗茁壮得盖过峨眉、夹江两县种的烟。可惜,这么漂亮的头季烟,李舵爷一株没留,几亩地的烟苗全都铲掉。众人劝他别铲,可李舵爷说:“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。”

第二季烟,李舵爷不施肥,不松土,但捉虫特别勤,请了好多人,见虫就逮。可长出来的叶子不大片,一片烟叶刚好裹一支,产量当然不会高。过路人看了,很难理解。

收获季节到了,按工序将烟制成。李舵爷撕下一片裹好品尝:接火快,灰呈白色,鲜明,口感好。那气味,又香又纯;那感觉似薄荷润心。人说“酒醉心里明”,可李舵爷是“烟醉心不明,似仙在腾云”,有一种只可意会,不可言传的愉悦感。那惬意的样子,张烟工在旁都看得回不过神。

好半天过去,李舵爷才说:“张师。”

“有何吩咐?”张寿康回过神来说道。

李舵爷没有回答,用手往屋里指了指。

张烟工以为李舵叫自己把桌子上剩下的烟往屋里拿,忙上前去收拾。不料,李舵爷双手一拦:“谁叫你收捡?叫你进屋去多拿些出来给家丁们也品尝品尝,给左邻右舍也品尝品尝。我一人抽了一人乐,大家抽抽,快乐的人也就多了。”

李舵爷家中的下人和地方上的乡邻,平时对李舵爷都有好感,说他讲仁、讲道、讲德,重情、重义、重理。这次见李舵爷于辛万苦种出好烟来,也舍得拿来大家抽,众人都十分感激。

从此,李舵爷每年就这么种烟、吸烟。

这年,李舵爷手下有个“弟兄伙”出了事,将川西坝刘舵爷手下的“弟兄伙”打成重伤,住进了医院。

刘舵把子是川西一带著名的吃软不吃硬的人,地方势力大得很。他听说自己的“弟兄伙”第一回到峨眉进山货就被人欺侮,心想:谁敢在我太岁头上动土?打狗也该看看主人!哼!我刘某是好惹的吗?

于是,他立刻叫上一批人,带上短枪、短刀,耀武扬威地赶到峨眉山下来找李有仁算账。

这天,李舵爷恰恰不在家,由副舵爷王立三接待。可刘舵爷一行,烟不沾、茶不喝,硬硬地说道:“李舵爷不在家,就交出凶手来,让我们带回去款待款待!”

王副舵说了几箩筐好话,说等李舵爷回来洽谈,李舵爷是讲理的人,会把事情处理好的……对方才答应找旅店住下,“看他李某人回来如何捡摊子!

这边,王副舵急忙安排人去禀报李舵爷,而且叫打手们悄悄作好准备。

那时候,交通不便,李舵爷第二天中午才火速赶回双福镇。

刘舵爷听说后,不等有人来通知,就立刻赶到李公馆。

李舵爷向来是先礼后宾的人,礼貌而热情地将他们接到“迎客厅”落座,叫家丁端茶送水,拿出糖果、瓜子、花生,还拿出香烟、土烟敬上。

刘舵爷手下的人,全看自己主人眼色行事。洗脸水用了,茶喝着,糖果吃着,但烟没人抽,就连美人牌香烟,也没人动一支。

李舵爷心想:“心平气和。来人心不平,怒气未消,怎能气和?怎能正二八经地谈正事?弄不好,会一触即发。”

于是乎,李舵爷暗使眼色,令家丁中的打手们作好自卫准备。然后,自己冥思苦想,怎样使对方冷静下来。但他一时又摸不透对方头儿的性格,心里暗暗着急,两眼微微探视着对方的动静。

岂知刘舵爷是个“女色不贪,好烟要吸”的人,尤其喜爱抽顶好的土烟。只见他一对深邃的眼珠,灵活得似玻璃球,在那土烟叶上滚来滚去。

俗话讲“出门看天色,客来看眼色”。李舵爷见此情景,右手中指轻轻往桌上一击:“来人啦!”

“有何吩咐?”一家丁急上。

“怎么搞起的?这土烟是哪儿产的?”

“山东产的甲级土烟。”

“拿什么烟招待刘舵爷,还用我吩咐吗?快去,到我卧室拿我平常吸的来。”

家丁走后,李舵爷转身对刘舵爷歉然说道:“怠慢了舵爷。请谅解家丁的粗心。”

刘舵爷没有答话,只是微微地侧了侧身,表示听见了。心想:“烟是南产北调,山东烟当然没有南方产的好。看来,主人是个烟内行。”

片刻功夫,家丁呈上土烟来,还带了两根玉石烟杆和一对“蛙式”烟灰缸。

烟是用崭新的毛巾裹着的。第一张启开,是全干燥的毛巾;第二张启开,是有点儿湿手的半干燥毛巾;第三张接触烟的,是七分湿手,三分干燥的毛巾。

家丁启开三层毛巾后,土烟立刻散发出一股纯正的,但毫不刺鼻的混合烟草味儿。吸烟人闻着,顿觉如春天和风抚咽喉;不吸烟者,闻了也会感到似夏日凉风吻脑际。

刘舵爷神色未变,不知道他心中想的啥。他手下的人,觉得这烟只是气味好,颜色不怎么样,叶片也不大,只宜裹一支烟。心想:“这种烟,我们舵爷是不会领情的。弄不好,今天非动干戈不可。”

李舵爷手下的人呢?他们看到对方这么傲慢,心想:“我们舵爷是吃软不吃硬的人。看来今天要动干戈。”于是,都将袖中的短枪、裹腿里的短刀,该紧的,紧了紧;该松的,松了松。

岂知道,刘舵爷的眼光,早已落在这外丑内美的土烟上。他已多年没见过这种家产的,又未喷过药的土烟了。他知道,这种烟是透水性很强的沙沙地里种的,而且是花了大本钱的,是舍去了本来产量高的头季烟的。

他想马上吸上一支,但没表露出来。他要维护自己舵爷身份,只好让馋出的唾液往肚里吞。

李舵爷是个聪明人,他已看出刘舵爷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细微表情。他要将就对方,今天是自己手下的人打了对方的下属,自己礼貌一些没关系.多给刘舵爷撑撑面子,于己于人都有利。

他没有叫家丁裹烟、递烟,而是亲自撕下一片,熟练而礼貌地掐去一点点烟脚子,丢了。然后,很快裹成一支,轻中有劲地插进玉石烟嘴里,有礼有节地举起,呈上:“请舵爷品尝品尝小弟的自产烟。”

刘舵爷起立接过烟杆,李舵爷手下的一家丁忙上前接上火。

刘舵爷吸着吸着,那神情,任他怎么自控,旁人也能看出三分惬意,七分乐意。当然,李舵爷更可看出他内脏那与众不同的感受。

“刘舵爷,吸了这烟,请雅正。”李舵爷说道。刘舵爷没有回答,慢慢地将玉石烟杆往烟缸上抖了抖,说道:“上口,上口。”

李舵爷一边陪他吸烟,一边闲聊三言两语后,便对一家丁说:“快将这把烟打散,分给大家品尝品尝。”

这时候,刘舵爷手下的人,怒气消了许多。

这时候,李舵爷手下的人,暗暗松了口气。

接下来,刘舵爷边吸烟,边过问了一阵兄弟伙挨打的事,仔细地倾听两边当事人介绍祸事的起因和过程。

最后,“以和为贵”,和是天意,事在人为。双方达成了和平解决的协议。尽管刘舵爷手下有人不服,但还是被刘舵爷那一句“各相责天翻地覆,各自责天清地宁”的话和那一斩钉截铁的手势压了下去。

文秘作了记载:“该×××敷汤药并赔礼致歉。”

事毕,李舵爷说:“刘舵爷一行的吃住与交通费用,由我账房结算付款。中午我们已安排便宴,请刘舵爷一行赏光。”

还有诸多细节,笔者没有多的时间讲了。只是午宴后,当刘舵爷被礼节性地送到李公馆大门外第三棵榕树下时,他并没有马上离去,而是用手示意一心腹过来,伸出了一根指头。

心腹见他有些醉意,不知所云。刘舵爷便耳语道:“去向李舵爷买一把今天抽的家产烟。”

正在此时,一家丁急急忙忙地出来说道:“请刘舵爷稍等片刻,我家李舵爷还有话讲。”

家丁话音刚落,李舵爷已亲自赶来,呈上两把用新毛巾裹的家产烟,说:“毁友易,交友难。这两把烟不成敬意,算表我李某一片心肠。请笑纳。”

两位舵爷的手,自然地握紧了。

两方面的人员,自然地都笑了。

这段“两把土烟摆平一场祸事”的传说,不翼而飞了。